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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誣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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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芳大姐眼可真尖,驚疑道:“要命的,兩只大肉蛆子……好像是元慶跟李俊吧!”

嚴錦定睛一瞅——媽呀,還真是!

頓時想到了什麽,扭頭就去屋後!

“大哥,快去看看。”她心跳得厲害。

阿泰正在築屋基,聞言頭也不擡,“看啥?”

“李俊和李元慶從林子裏爬出來了……”

他扭起一只嘴角說,“還有這種事?”

嚴錦低聲催促他,“曉得是你幹的!去瞧瞧吧,別出人命。”

丈夫擱下巨大的木柱,吊兒郎當理了下腰帶,“行,老子瞧一眼去。”

嘴角卻飛起一絲殘暴的冷笑,“還有氣的話就直接弄死!”

嚴錦額角一抽:“……”

連忙亦步亦趨跟在後面。

蘭芳大姐早已一馬當先,踩著石頭過了河。

到了林邊一看,狂拍大腿:“啊喲快來,真是他們兩個,啊呀呀要命的,爛屁股啦——”

她連喊幾聲“爛屁股了”,“嘎啦嘎啦”笑起來,樂不可支。

好歹裝下同情吧?不,完全沒有。

嚴錦:“……”

阿泰瞥妻子一眼,“待家裏,別去看。”

“我才不想看。”

丈夫大搖大擺下去了。

蘭芳兩腿直翻,跑到河這邊。仿佛足球場上得了分的球星,一邊奔跑一邊指著阿泰,“守好,我去喊人!”

阿泰充耳不聞,縱身一跳過了河。

那兩人的形容怎一個“慘”字了得:遍體是爪印,沾滿了血汙、碎葉和泥灰。背上被可疑的汙漬糊得汙七八糟。傷痕累累,不堪入目。

兩人伏在草地上,抽嗒嗒地哭泣著。好像剛從地獄千辛萬苦爬上來,說不盡的淒慘,道不完的委屈。

阿泰俯視他們,嘴角扯起一絲冷笑來,“這是怎麽說的?二位夜裏咋跑林子去了?”

“救……我,阿泰……哥……救我……”

阿泰蹲下來,“救你?你想老子怎麽救?”

半晌,李元慶支起銹跡斑斑的臉,氣若游絲哀求道:“求哥哥……尋件衣裳來……不然,無法做人也。”

“衣裳?抱歉吶……窮苦人家不知講究,一年到頭就身上這一套。給了你,老子不是要光著?”

李元慶和李俊把頭埋在草地裏,痛苦絕望,身子直抽搐。

半晌,李俊又擡起頭,用回光返照的力量求道:“……那不拘什麽,尋些……破毯子舊氈布來,但要遮了這場羞,許哥哥十兩銀子……”

“十兩銀子買破毯子!這種虧到祖宗八代的事你也幹?!你肯老子還不樂意呢!”阿泰的語氣邪惡起來,“男人還怕別人看不成?誰愛看,大大方方給他們看!走,老子送二位榮歸故裏吧!”

他倒不嫌棄,一手拎一個往腋下一夾,大步往村上走!

沿河村道上出現一大波村民,風也似的奔過來。

嚴錦看到,丈夫如衣錦還鄉,走得氣宇軒昂。

四條臟腿在他身側如鉗子一般晃呀晃,風格迷之狂野……

李元慶被這鐵臂一夾,幾乎魂斷。用死不瞑目的口吻喊著:“匹夫——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!”

阿泰笑起來,“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,你做了鬼也幹不過老子!”

村民隊伍湧上來。阿泰將人往地上一丟,宏聲宣布道:“兩書生太俊俏,被熊捉去玩了屁股——”

四周男人哄笑,快活成一團!

“該,讓他們成天東勾人家女兒西弄人家媳婦!該是老天爺賞他們這樣的下場!”

一幫人熱烈地圍觀著,像捕了兩條怪魚,指指點點,毫無同情心地極盡羞辱。

不一會兒,裏長大人和李俊的員外爹帶著家侍匆匆趕到。見了兒子慘狀,捶胸頓足,呼天號地。

——仇者快親者哭,場面混亂一時。

裏長哀哀地直叫,“小畜牲啊你還回來做啥!你以後哪還有臉做人啊,快回家搓麻繩上吊吧……你快說快講,哪個王八害你這麽慘啊——”

他的眼睛怨毒著瞧向阿泰。心裏知道,必是昨晚未能談妥,這匹夫將兒子害了去!

好個不知理的混賬滾刀肉!

李元慶倒與父親心有靈犀,翻幾下眼白子,嘶聲道,“周泰害我……”

阿泰:“少訛詐老子!老子家有天仙似的嬌妻,會深更半夜跑林子裏玩你這屎哄哄的臭屁股?!書生啊書生,消停些吧,老子曉得你咋想的!把事兒誣在老子身上,傳出去總比被熊玩了好聽些是吧?大夥兒可得睜大眼瞧仔細了,那背上一撮熊毛還在呢!”

眾人又是跌足狂笑一氣,相幫道:“可不就是熊毛!”

苦主兩家被羞辱得無地自容,只覺沒臉再存活於世了!

裏長只恨不得把這幫匹夫生嚼了!

阿泰又說:“哼!大老晚跑東頭去耍。你們又不是不知,南邊就是墳,東邊是林子。山精鬼怪紮了堆的。老子陽氣足自然不怕,你二人常在脂粉堆裏混,弱不禁風像個娘們兒,去了還不遭殃?!”

蘭芳說:“是啊,沒錯!我親眼看到他們從林子裏往外爬。還以為是哪裏的肉蛆子成了精哩。”

眾人捧腹大笑。一點不把裏長放眼裏。

彼此世代都是村鄰,恩怨積得深,他那點子官威鎮壓不住人們此時的快活。

阿泰一笑道:“無妨。不過是被熊玩了屁股罷了,慘是慘了點,死不了。不過,千萬別懷上哦……懷上就不好辦了。”

“哈哈……”眾人更是狂浪大笑。

長貴娘捧著粥碗,粗嘎嘎地說,“李俊,回頭讓林子裏的熊奶奶給你發個紅包。新媳婦頭一回,它不能一點意思不給!”

村民越發前俯後仰——快活死了。

真心實意的快活。一邊笑,還一邊落井下石:

“該!這叫報應。平日裏攪得全村烏煙瘴氣,這會子也叫你二人現現眼!這勾當夠你們光彩一輩子啦!”

李俊和元慶到底是讀書人,平日裏高人一等,這會子出了臟事,以後考功名也是汙點,只恨不得當場一死!

心裏可把阿泰給恨毒了。

李俊抖手指著說,“匹夫----此仇不報,誓不為人!”

阿泰猙獰地齜齜牙,“老子怕你不來!齷齪的小畜牲!”

苦主兩家上來撕打,被他毫不客氣一甩膀子,往溝渠裏一丟。

那裏長爬上來,如摧肝斷腸。又是詛咒,又是發毒誓,要把這幫人全弄死!

心中怪只怪自己的官太小!說句話比驢子放屁還不如!索性回家倒田賣糧,捐個大官,夷平這個破村子----他這麽想。

村道上熱鬧極了。

大家喪心病狂地快活著。

這時,西面忽然出現了貴人的身影。秦漠和雲信大師帶著兩個護衛來了。

護衛肩上挑著禮擔子。像要去親家送禮,用紅紙包著,上頭擺了錦緞子、精巧點心之類。

阿泰一瞧,知是去他家的。

他雖知昨夜之事非秦漠授意,卻也因他而起,心裏十分膈應,遷怒和嫌棄全都翻湧上來!

一張冷酷的野獸臉沈得跟鐵板子似的,狠狠瞪著雲信。

雲信無辜眨眨眼,又咋了!昨晚還相談甚歡啊!

這師弟是欺負他在修忍辱,不會發脾氣是吧?

身邊的村民跪了一地。

裏長跪下去,手忙腳亂往兒子身上蓋外袍……總算有所遮擋。

李俊身上蓋的卻不知被誰扯了。整個人大剌剌曝了光。五彩斑斕挺屍在地上,要死不活。

秦漠無比錯愕……

“這,為何他二人如此慘狀?”

裏長捂臉痛哭:“……求貴人為我兒做主!”

李俊的老父也嚎哭出聲。

雲信微微闔眼,唱了一聲佛號。

秦漠道:“他二人遭遇何事?”

裏長如冤鬼似的指住阿泰,控訴道,“他,此人,他……奸了我兒!”

周圍眾鄰集體一噴,抱不平地啐道,“血盆大口一張就害人,呸,好不要臉!”

秦漠看向他師叔,目瞪口呆……

阿泰要毀滅世界一般,冷冷地說,“裏長啊,汙蔑人也該講究分寸!老子可是不怕汙糟、任勞任怨把人送了過來,這麽快就恩將仇報,反咬一口,得啦,少不得再幫你送回林子!”

說罷,就要上前提人。

裏長護住兒子,渾身打著擺子指控他:“少混說八道!恩,什麽恩!你若安的是好心,怎麽連舊衣裳也不肯給我兒搭一搭!害他被人取笑,沒臉做人!”

阿泰齜牙一笑,“他還要做什麽人!既然成了老熊的媳婦,往後就做熊吧。”

說罷,不瞧任何人,轉身便走。

甩著膀子,仰天大笑幾聲,“哈哈哈哈!”

如洪鐘驚雷……好不暢快!

跪在地上的村民皆忍不住,捂在嘴裏的笑“噗噗噗”,放屁一樣漏出來。

裏長如困獸般哀嚎一聲,滿面淒楚往地上一跪:“貴人——我兒蒙受天大恥辱,求貴人做主伸冤——都是那個周泰害的呀!”

李俊的家人見狀,連忙也喊起了冤。

畢竟,奸夫是個人的話,說出去總比畜牲強啊!

秦漠面無表情地石化著。

半晌,充滿疑惑地問雲信和尚,“啥叫成了熊的媳婦?”

難道……

和尚不回答。只低垂了眼瞼,默誦經文。

長貴娘大膽擡頭,頗有些癲狂含恨地說,“嘿嘿,就是被熊搞了屁股!不是阿泰幹的!他們嫌丟面子,想拉人遮羞呢!”

秦漠自小清貴,何時聽過這等汙糟事!

一時被彪悍民風暴擊,神兒都緩不過來了。

身後侍衛冷冷一喝道:“放肆!嘴巴全都放幹凈!”

……

嚴錦站在菜園邊,望著鬧哄哄的村道上。

頭一回聽見丈夫那樣大笑。

如此狂傲不拘,豪氣沖天……

我本清都山水郎,天教分付與疏狂……

一時,竟看得癡了。

待他上了坡來,仍怔怔盯著,不知自己目光有多柔。

阿泰微微一頓,不自然地避開了她的視線。之後,卻又默默瞥向她,嘴角微微蠕動了一下。

嚴錦有點害羞,低了頭,無聲地笑了。

此處靜默,竟如月下初戀……

少頃,才各自別扭地把視線接上,佯裝一切自然,相敬如賓。

“討厭的和尚帶著可恨的貴族來了。”他嫌棄地嘟噥道。

嚴錦微笑,撫了撫鬢絲說,“瞧見了。我備些茶果子……那兩人如何了?”

“哼,做不得人了!”他飽含輕蔑地說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無話。明天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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